皇後陳阿嬌恨衛子夫是眾所周知的。尤其是現在兩人都身懷六甲，想來這皇後定然會將衛夫人當做眼中釘，肉中刺，是絕對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。

若是讓她跳舞，她這一胎定然不穩，說不準就此不保也是可能的。想到這裏，衛子夫的臉都白了，連忙跪到了地上，懇求道:“據太醫言，臣妾現在不宜劇烈運動，還請皇後恕罪。”

劉徹想要開口，但是想起他和皇後之間剛剛改善了的關系，她變得賢惠而又大度了起來，甚至是還給自己選了美人，他想要看看皇後究竟是不是真的改變了，便沒有出聲，而是靜觀其變。

見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，芊芊微微擡起了下巴，輕笑道：“衛夫人本就是歌女出身，極善歌舞，就依王美人所言。”她可不是什麽賢惠人，給劉徹選美人，一是不想讓劉徹近自己的身，二來嘛就是希望衛子夫能夠不痛快。只要衛子夫不痛快，她就覺得痛快了。

停了皇後的言論，王美人顯得得意非凡，坐在坐位上也掩不住臉上的笑容，其他人有的憐惜，但大多數的還是幸災樂禍，而衛子夫臉白得就像是一張紙一般，身子更是搖搖欲墜。

“胡鬧！子夫以水代酒敬皇後一杯就是了。”劉徹有些失望，果然她只是裝裝樣子，還是沒有變。

芊芊沒有應答，只是低垂著眼眸，仿佛沈浸在自己的世界一般。

衛子夫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些，端起了杯中的清水，“賀皇後芳辰，願皇後青春永駐。”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，衛子夫將杯中的清一飲而盡。

“陛下果然寵愛衛夫人。”芊芊的聲音極輕，卻像是綿延不斷的細雨滴落在了大家的心中，“生男勿喜，生女勿悲，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。世人傳言，果然不假。”這是後人對衛子夫的評價，她偏偏要將這件事搬到臺面上來說。當然，她早已提前布置了一番，令館陶長公主找人散播這一謠言，就算是陛下去查證，那也不會出什麽差錯。

衛子夫的臉更白了，早已哆哆嗦嗦地跪在了地上，她深知自家陛下是什麽人。心中不由地暗恨，究竟是什麽人散播了這個謠言，就算是陛下不在意，恐怕也會在他的心中埋下一根刺，想要拔除出來，那就難了。

本以為陛下的憤怒並不存在，反而嗤笑了一聲，“孤寵愛何人，和他人有何想幹？”

劉徹此言，像是渾然不在意這種說話一般，大殿中的氣氛這才緩和了一下，等衛子夫被旁邊宮人扶起來的時候，才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被汗水給打濕了。

芊芊看到已經松了一口氣的衛子夫，不由地輕笑了一聲，衛子夫現在畢竟還是年輕，還不夠了解劉徹。若是劉徹這火氣當下發出來了還好，像是這樣引而不發，才是極大的隱患。想想當初劉徹對陳家的隱忍，就知道了，陛下沒有發作，這並不是一件好事。

大殿中又恢覆了歌舞升平的場景，只是這好景沒有持續多久，衛子夫突然發出來的驚叫聲，吸引住了全場的註意力。

“陛下，救我。救我們的孩子。”衛子夫狼狽地倒在地上，痛得她不由蜷縮起身子，指甲緊緊抓著宮女的手心，宮女吃痛卻不敢叫喊，淚珠只能在眼眶中打轉。看著好生可憐。只是可惜，現在大家的目光都在衛子夫的身上，沒有人去關註她這個可憐的小宮女。

而此時，衛子夫的心已經一片冰涼，仿佛感覺有什麽溫熱的東西要從自己身上溜走，她本能地向自己得夫君求助。

“陛下，我們的孩子，救救他。”

“子夫！快傳太醫！”劉徹三步並兩步地跑了過去，將衛子夫抱了起來。飛跑進了內殿。

在她的生辰宴上出了這麽大事兒，人們自然是無心宴飲了。只是沒有皇後發話，誰都不敢動，只能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。

好戲終於要上演了。芊芊放下了手中的杯子，懶懶地說了一句，“都散了吧。”

芊芊她畢竟是皇後，這種場景她要是不去的話，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。不過，她的確是不憂心衛子夫肚中的孩兒，再加上她腹中懷有麟兒，因此，她就算前去依舊是以極慢極慢的速度。

芊芊剛一走進去，就聽到了劉徹的咆哮聲，“要是救不回子夫和肚子的孩兒，你們也不必活著了！”

等芊芊一進去，剛一開口，劉徹就將矛頭對準了芊芊，“皇後！說！是不是你在子夫的杯中下的毒？！”

芊芊冷哼了一聲，隨即駁斥道：“陛下好生無情！你又是聽了哪個的閑人碎語，說是我做得好事？若是我不想她活，你覺得她可能活得過今天嗎？！”

芊芊最後一句話加重了語氣，也算是點醒了暴怒的劉徹。是啊，陳阿嬌才不會用這麽拐彎抹角的手段，如果真的是陳阿嬌做的話，那肯定不會這麽迂回，直接就會讓衛子夫送命的。更何況，這還是芊芊的芳辰，就算是選擇動手，也不必選擇這個時候，實在是太過晦氣了。

“是孤想差了，還望阿嬌姐原諒。”劉徹頗為歉意地說道。不得不說，劉徹是演戲的一把好手，若是換做原身，定然就相信了劉徹的說辭。

“你知道就好。”芊芊頗為傲慢地回了一句。

芊芊如願地看到劉徹腦袋上的青筋已經蹦了出來，雖不滿意芊芊的態度，但劉徹心中還是下意識地告誡自己，現在必須修覆和阿嬌的關系，在太皇太後去世之前，絕對不能再有什麽問題了。否則新政難行，他反而是得不償失。

這時，太醫低頭走了過來，“陛下。現在衛夫人的情況極為危險，臣無能為力，除非有五百年以上的人參，才有望保住胎兒。”

一時間，劉徹的臉色極為難看。現在太皇太後的身體不好，像是人參等貴重藥物都在為太皇太後準備著，裏面恰好就有一只這樣的人參，不巧的是前些日子，太皇太後恰好就將這只珍貴的人參賞賜給了陳阿嬌。

“阿嬌。”劉徹沈默了一下，還是開口了。

“你什麽都不用說，我知道。”芊芊說道，“雖然我不喜歡衛子夫，但是孩子是無辜的。不過，彘兒，你要明白一點，這人參雖說是外祖母賞賜給我的，但是我並沒有準備用，而是以防萬一給外祖母備著。因此，這人參我只能給你一半。”她既然已經給出了人參，那以後衛子夫的孩子萬一沒了，也不能怪罪在她的身上。

“一半足已。”聽到芊芊答應，劉徹已經是喜不自勝了。心想，阿嬌果然是變了，變得好啊。

雖說給衛子夫及時服了藥，但是由於藥物的作用，胎兒極為瘦弱，要精心餵養，即使是這樣，這孩子長大後也逃脫不了藥罐子的名聲了。

劉徹沖太醫擺了擺手，表示自己知道了。從他的神情看得出來，他對這個孩子極為不喜。一個瘦弱帶病的長子絕對不是他想要的。而隨後劉徹的舉動更是表示對這個還未出生的孩子新生不喜，草草地給他起了個劉平的名字，算是應付過去了。

太子劉據就這樣沒了。被太醫斷定很難養活的劉據是絕對成不了太子的，因此也不成氣候。而衛子夫還不知道，她若沒了孩子，劉徹還會對她有一絲憐憫之心，但是現在孩子病歪歪地活著，只能換來劉徹的厭棄。

而衛子夫中毒這一場大戲只是剛剛開始，還沒有結束。劉徹早已火急火燎地派張湯調查此事，即使掘地三尺，也要查個究竟。

芊芊在椒房殿中擺弄著手裏的花朵，一個跌跌撞撞進來的宮人打斷了她的思緒。

“皇後，太皇太後召您覲見。”

陳阿嬌嘴中應著，卻因為宮人下一句話，而微微停頓了片刻。

“陛下說，太皇太後可能時日不多了，請皇後速去。”

好像歷史上，這竇太後就是今年去世的吧，沒有了竇太後的制衡，劉徹這只雄鷹就要展翅高飛，想來要有一場硬仗要打了。芊芊整理了一下衣裙，擡頭挺胸地前去了太後的甘泉宮。

陳阿嬌看到竇太後的第一眼，就知道這位老人的確是活不長了。竇太後面色枯萎，就像是一株植物一般，走過了鼎盛，已經開始慢慢雕零了。

“你們都出去，我要跟我的嬌嬌好好聊聊。”竇太後斜靠在床上，聲音還是和往常一樣有力，但若是細聽，能聽出她其實是有些外強中幹了。

“祖母！”劉徹有些不甘心。

竇太後沈聲說道：“放心，該是你的總會是你的！”

等到劉徹也離開後，竇太後的眼睛直直望著芊芊，沒有開口說話。

芊芊雖然知道竇太後什麽也看不到，但是竇太後這麽看著自己，就像是把自己看穿了一般。這位老人走過了太多的風風雨雨，見過了很多市面，就是芊芊也有些心怯。

“嬌嬌，你不再愛他了，是嗎？”

竇太後一開口就令芊芊吃了一驚，她沒有想到太皇太後這麽聰明，就是她的阿母都還沒有相信她已經不愛劉徹了，反而這纏綿在病床上的失明祖母卻洞察了這一切。

在聰慧的人面前，撒謊反而不可取，不如如實回答。

芊芊幹脆利落地回答道:“阿嬌的確是已經不再愛劉徹了。”她稱呼皇帝為劉徹而不是彘兒，足以證明她已經疏遠了劉徹。

“阿嬌啊，過來。”竇太後撫摸著芊芊的手，“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，你太愛劉徹，有的時候愛會讓一個人的腦袋發暈，犯下彌天大錯。現在只要你安心生下孩兒，和徹兒相敬如賓，不要耍小性子，想來也會相安無事的。”

在即將離世的老人面前，芊芊覺得沒有什麽不能說的，她起身，手從竇太後的手中抽走，直勾勾地盯著竇太後，“外祖母，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？真的覺得能夠相安無事嗎？”

芊芊察覺到她說完這一句話，竇太後的眉毛輕輕一顫，顯然她也不是沒有料到未來最為糟糕的情況。

於是，芊芊再接再厲地說道：“劉徹是不可能放過我們得。外戚已經成了他心中得毒瘤，不挖掉他絕不會罷休的。陳家，竇家都別想好過，當然也包括我肚中的孩子。”

芊芊的聲音雖輕，但一字一句砸在竇太後的心上，可是分外疼痛，聲音帶著一絲哀痛和不願相信，“夠了！夠了！劉徹不會這麽絕情的。”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，顯然這件事對她刺激頗深。

“可是劉家的男人就是這麽絕情。且看吧，等外祖母不在了，劉徹絕對會換一張嘴臉的。說不準馬上就廢後，將那歌女衛子夫立為皇後呢。”芊芊最後所說的，也是事實，是當初的史實。

是啊，他的孫子，怎麽可能會長情呢。竇太後閉上了眼睛，她只是不想相信這一事實罷了。也許，她真的是老了，該走了。阿嬌比她看得要清楚得多了。

“阿嬌，你真的是長大了。外祖母幫不了你什麽，也許這個東西可能會幫得上你的忙。”竇太後從身子底下摸出了半塊虎符交給了陳阿嬌，極為認真地說道，“你可要收好了。外祖母的心願不多，只希望你們和竇家、陳家都平平安安。

“阿嬌知道了。”沈墜墜的虎符落到了自己的掌間，芊芊也算松了口氣，號令守衛皇城的禁衛軍虎符總算到自己的手裏了。

“阿嬌，我知道你最近做了很多事兒，但是不到萬不得以的一步，不要和劉徹決裂。畢竟他是男子，你是女子，男尊女卑，在先天上你已經輸了一籌。不過你不用擔心，只要你身懷虎符，那他就絕不會動你，相反還會供著你。說完，竇太後就閉上了眼睛，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還證明她活著。

芊芊也沒有管竇太後有沒有聽到，小聲地回答道：“誰說定然是男尊女卑，阿嬌偏要讓這鳳在上，龍在下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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